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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花市燈如晝(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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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皇叔花費了大手筆,將東宮修葺一新, 柳行素帶著三個孩子住進了東宮, 陳設擺件已經煥然翻了新樣,她順道問了靈瓏的下落, 但那日暗衛送靈瓏到了城門口之後,便沒再見過她, 柳行素以為她當真會回來尋白慕熙的, 但宮裏頭卻並沒有這號人。

羅綺也隨著柳行素到宮中暫住,柳行素囑咐太醫院的人開了安胎藥, 叫羅綺睡在正房的軟臥。

用晚膳時分,聽到屋外傳來通稟的聲音, 柳行素抱著女兒在懷裏搖,嘉平帝的龍袍自垂拱門外晃入眼簾, 她才意識到皇叔來了, 忙起身見禮,“參見皇叔。”

嘉平帝那張臉,被歲月雕琢得圓潤平整, 看起來有股通達磊落之氣, 赤舄踩在一地橘黃落英之中, 輕笑:“你我客氣什麽。”

當年他對這個離經叛道的“賢侄女”,也沒少做過推波助瀾, 長她囂張氣焰的糊塗事,就連上趕著讓老白家對柳家提親,也大半是他一手撮合的, 這事柳行素怕是不知道。

嘉平帝望了眼碧紗櫥內,有美人翩躚的身影,還有悠揚的琴聲。

皇帝笑了笑道:“我想,你當知道朕的心思了,朕讓你和孩子們回上京,是為了什麽。”

“皇叔,要是我的孩兒當了皇帝,我會是太後麽?”柳行素慧黠地眨了眨眼睛,清秀的面廓猶如一簇雪白的荷。

嘉平帝朗然道:“哈哈,當然。”

“哦。”柳行素抱著女兒,拍著她的背,輕聲道,“那我沒意見。”

這個兒子,她平素都很少抱他,他一點不怕生,但冷得像塊鐵,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便好板著個臉,誰也不愛搭理,柳行素也是對他沒轍,索性除了吃喝拉撒睡的事外,其餘的都不怎麽管他了。她身邊一個婆子說,白慕熙還在繈褓之中時,也是這麽副德行,她就納了悶了,她當年到底是哪根筋不對,非看上這麽個悶葫蘆?

嘉平帝的喜色上了一縷到眉梢,他克制地低咳了一聲:“賢侄女,你既然應許了,那——天色也不早了,皇叔不打攪你了。”

他起身要走,柳行素在身後喚住了他,“皇叔。”

嘉平帝轉身,柳行素低垂眉睫,低聲道:“皇叔,我想請道聖旨。”

嘉平帝有些訝然,他以為柳行素同白慕熙一樣,對自己都是無所求的,沒想到柳行素會讓他下道聖旨,他有些興味,“你說說看,朕姑且聽聽。”

“我想請旨,讓皇叔為羅綺和莫玉麒賜婚。”羅綺曾在皇叔帳下效命,不計生死地入宮刺殺睿王,相信皇叔念在她的功勞上,請個旨意不算什麽難事。

嘉平帝想到了那個倔強的女子,他袖手嘆道:“好,朕應了你。”心頭蒙過一縷說不清來意的失落,猶如曾經捧在掌心的珍寶,卻不得不輕手打碎,由人拾起了她,可她已經不再是他的了。

飯後,柳行素拉著柳承徽前往昌衡宮拜見他皇爺爺,養在錦繡堆裏,不短吃穿的太上皇,如今只剩下了皮包骨,消瘦得猶如一根柴火,時常走幾步,便要留下來喘息幾聲,足不出戶,只能日日躺在院子裏曬日光。

秋菊斑斕,柳承徽卻有些害怕這外觀上看起來鬼氣森森的宮殿,柳行素一路拽著他,才從一樹樹陰翳之中走出來,長青的藤蔓參差搖綴,披拂而開,柳承徽踩著一塊塊沿入深墻的石磚,看到古藤椅上躺著一個靜默蒼老的人,想到娘親平日教的孝悌之道,在柳行素神色覆雜地低下頭來時,她點點頭,便一個人走上去了。

柳行素到底忘不了,當年皇帝對柳家做過的事,她站在墻根處沒有過去。

柳承徽一蹦一跳地從太上皇身後竄了出來,扮了個鬼臉,太上皇顯然受了驚,險些從藤椅上滾落下來,側過眼睛,只見一個臉蛋滾圓像極了白慕熙的小孩兒站在眼前,他早聽說柳行素帶著他三個孫子回京了,如今一見,登時手指都顫抖起來,“你、你——”說一聲便喘一聲,一字一頓道,“你是徽兒?”

原本,柳承徽見到這個臉色蠟黃、消瘦得不見人形的皇爺爺還害怕得不敢親近,但看到老人家這樣,又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他抽了抽鼻子,小聲道:“嗯,我叫柳承徽。”

“姓、姓柳……”這是太上皇心中過不去的結。

熙兒,你是否恨我?還恨我?你不肯讓承徽到白家來,是不是……

可他想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叫白慕熙原諒自己,是他一手摧毀了這份父子之情,從他親手毀掉他的皇後開始,早就註定了會有今日。

老人眼中有沈沈的淚花捧出來,柳承徽手足無措地看了眼娘親,想向她求助,但柳行素卻只淡淡地看了眼他,轉眼又扭向了別處。

柳承徽軟軟的手拉住了太上皇的袖口,小聲道:“皇爺爺。”

老人豁然震驚,沒想到他還肯認自己,柳行素還肯讓柳承徽喚自己皇爺爺,在暮年之際,能得到的最大的慰藉,也不過如此了,老人動容得老淚縱橫。

柳承徽卻以為自己惹了大禍,忙搶著補救,“皇爺爺,其實,其實我弟弟妹妹都跟爹爹姓的,可惜爹爹不在啊……叔公想給他們取名字,娘親不讓,說要等到爹爹回來了才可以。”

老人驚訝地看著小孩子,“真的麽?”

“當然是真的,承徽不撒謊的。”柳承徽的大眼睛亮得猶如碧天深海裏的星。

太上皇瞬間融化了,手顫抖著抱住小孩兒,淚水放肆地往下落,真好啊,真好……

柳行素也不知怎麽了,望著一株亭亭的秋海棠花,到柳承徽來牽自己手的時候,問了一句,“娘親你怎麽哭了?”她恍然地擦眼角的淚痕,才發覺,她果真哭了。

上京城的秋日似乎不足三個月,迫不及待便入了嚴冬。

羅綺奉旨,盛裝嫁給莫玉麒,那一夜,上京城似乎格外熱鬧,她的小腹已經顯懷,這孩子要是足月生下來,給不知情的人知曉了,指不定要在背後戳著羅綺的脊梁骨說些不中聽的壞話。

聽說他們琴瑟在禦,歲月靜好,莫玉麒放棄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停止了流浪,一心一意陪伴在羅綺身邊,等待著孕育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羅綺的肚子大了,不方便再到東宮來,柳行素身邊能說話的人又少了一個。

她百無聊賴,學會了一個人與自己對弈,但總是在棋笥邊擺兩盅茶,仿佛對面還坐著一人,他眼角眉梢恍如鏡花水月一般迷離溫雅,笑起來的時候,總是輕易讓人臉紅心跳,無處可躲。

很快又是一年一度的年節,宮裏頭似乎也分外忙碌,前不久皇叔派人送了一壺榛子酒、幾樣臘八粥和小菜到東宮,她半推半就,用了點,很有上京風味。

臘月二十九,正好是個好日子,柳承徽在宮裏頭閑不住,托人買了兩只鬼面具,一手交到柳行素的手中,“娘親,我們出去玩。”

她哭笑不得地抓著那只像鬼也像豬的黑白面具,捏他的小鼻子,“笨崽子,你不知道,今夜出門逛燈會戴面具的,大多都是未出閣的姑娘麽?”她說著,從靠著的椅背上微微傾下身,戲謔道,“怎麽啦,我們家的小徽徽春心萌動啦?”

柳承徽被她說得不好意思,默默嘀咕了一句:“為老不尊的娘親。”

為老不尊?

柳行素的戲謔聲一停,這下實在笑不出來了。

她發現自己是等得太久了,竟然不知不覺……就老了麽?女人對老這個話題總是十分敏感,柳行素也不例外,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發覺確實不如以前光滑了。

這一晚,她沒怎麽有心情陪這個小孩兒逛街,大多時候,都是柳承徽要買這買那,直到他沖口而出:“娘親,我要吃糖葫蘆!”

於是她就徹底沒轍了。

拍了拍他的頭,“你乖乖在這兒待著,娘給你買糖葫蘆。”

說罷,她將鬧騰的柳承徽推給身後的護衛,阿七忙一把扣住了柳承徽的肩膀,不許他再亂走。

柳行素帶著面具擠進人群,燈火輝煌的鬧市,熙攘的人群川流不絕,帶著各色精致面具的少女,羅衫生香,明珠猶如天上的星子,而星子,猶如四散的煙花,柳行素的臉被映照得五色斑斕,她搶進去,用一股悍婦的架勢,成功買到了一串糖葫蘆。

“這下,柳承徽那個臭小子總算不敢輕看我了。”

她松了一口氣,得意地要從人堆裏退出來,卻不防備被一個托著小女娃沖上去要買糖葫蘆的男人踩到了腳,她痛得哆嗦了一下,身後又是兩個肩膀齊齊撞來,柳行素險些跌倒在地。

就在這時,一雙手從人群裏伸出來,穩穩地托住了她。

柳行素倒在了那人的懷裏,手裏的冰糖葫蘆微有些融化的糖水兒一股腦沾到了那人雪色的廣袖上,帶出一長串緋紅濕潤的印痕。

柳行素深感歉意,正要道歉,頭上傳來男人清沈愉悅的聲音:“這麽大了,怎麽還像小丫頭,愛吃糖葫蘆?”

柳行素一怔,抓著木棍的手一緊,被他托著腰徐徐地直起身來,撞入一對明朗的眼神底,面具底下俊朗溫潤的鳳眸上挑著,紛繁的焰火收束在瞳孔之中,美得不像話,他好像在嘲笑自己,他好像,很陌生。

她忽然眼眶一熱,一顆糖葫蘆全甩在了他身上,松手的時候,糖葫蘆在他雪白的外衫上黏了一瞬才滾落,那幅衣袖已俱是糖水,再不能用了,柳行素感覺到一絲快慰,冷冷道:“自重!”

白慕熙抓住她柔軟的手,低聲喚:“潺潺。”

他曉得她故意裝作不識,是為了和自己賭氣,他該罵,這麽久了,一封信也未曾為她寫過。

柳行素冷笑,“這是誰家不知檢點的男人,不顧家中妻兒,出來招蜂引蝶!”

白慕熙無奈地將外衫扔到了地上,微一傾身,便將柳行素整個兒抱入了懷中,“潺潺,我在東海之外找到了一處海島,已請示皇叔,那塊地日後便是我們的。”

“潺潺,我好了,我回來了,以後,再也不會走。”

柳行素刷地一下便沁出了淚水,任由他抱著,手裏卻用力揪著他的衣襟,“你說的——白慕熙,你再騙我,我殺了你。”

“好。”

“你的病真的好了?”

“真的。”

柳行素不甘心,嘴唇撇了撇,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在上京城的鬧市,也是這麽個時節,她抓著他,非要他摘了自己的面具,以後做自己的人。

周遭的人都用詫異的眼光瞥著他們,柳行素卻似完全不察,想了想,她對白慕熙曳唇微笑道:“摘了我的面具,以後就要做我的男人,一生一世愛我,不離開我,我說東便不能往西,即便是聖旨,也得落在我的吩咐後頭,你可能做到?”

他好笑地用食指挑開她面具,“我能。”

眼前的人消瘦了不少,看得他心尖一顫,想到這半年的漂泊,他是怎樣茶飯不能思,她只會比他更甚,那句話不自覺又重覆了一遍,“我能,潺潺。”

不遠處,柳承徽又得到了衛六叔叔買的糖葫蘆,樂得打轉,邊跑邊邀功似的請賞:“說好了我能帶我娘親出來,我聰不聰明?”

那兩人哪裏敢不買小公子的賬,趕忙點頭。

“我這麽聰明,你們再給我買兩只糖葫蘆吧!”

“恕我直言,徽兒,你已經吃了四支了。”衛六頗有些無奈。

柳承徽看了眼人潮裏執手相看淚眼的一雙父母,砸吧砸吧嘴巴,“那好,我去找我爹爹了。”

“哎哎哎——萬事好商量,好商量!”你爹現在要是被打斷了良辰好景,回頭我倆屁股要開花,衛六拉住柳承徽的一截小袖,眼一閉心一橫,“好的!兩支就兩支!”

“我現在改主意了,四支!”

“……好,四支。”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至此正文已經完結啦,撒花撒花。

10月20號即將開始填新文!沒錯,無縫連接,大家快來轉移陣地啦。

#長安遲暮#文案

前世,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他想了她一輩子,沒敢動手。

今生,太子殿下決定走心走腎,先發制人。

任胥得知皇後娘娘為自己擇了定遠侯之女盛遲暮為太子妃,悲憤欲絕,為了表示以死明志的決心,在太監拿來她的畫像時,他一頭撞暈在畫中美人的酥胸上。

醒來後,皇後娘娘答應退婚,他卻衣不及帶地風一陣狂奔回去,哭天喊地要娶盛家姑娘做媳婦。

宮人:太子殿下您忘了那幅被您撞破胸的畫兒了麽!

此文番外會一一更新的,幾篇東宮往事,那些年的風花雪月,愛恨情仇,交代一下少女潺潺和少年木樨的青澀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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